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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瓶”的起源、称谓及历史演变






[日期:2010-07-15] 来源:  作者: [字体: ]

   “梅瓶”在中国古代陶瓷研究领域中属于单一器型,延续时间有千余年的历史,同时它也是一种造型秀美、受到颇多赞誉的器物。但在目前的中国古陶瓷研究领域中尚未对其起源和造型的演变过程提出系统的看法。本文意在提出“梅瓶”的北方起源说,并通过宋、辽、金、元、明、清出土和传世的实物进行排比对照,阐述它的起源,对其逐渐南传的经过进行解释。与此同时梅瓶的造型也经过不断进化发展过程,直至清代末期“梅瓶”这个被文人雅士冠予的美誉,才成为人们对这种器物一种约定俗成的称谓。
     一、梅瓶的起源
  
     任何一种艺术品的产生,一般都有一个演变进程,起初人类是为了适应社会生活的实际需要,制造出一些符合生产和生活需求的器具,在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进程之后,才逐渐发展变化成被后人赏誉的艺术品。“梅瓶”是一种自宋代以来在陶瓷造型方面比较常见的器物。它以小口、翻唇、短颈、颈肩之间形成近90度的硬折角,瓶腹鼓圆、腹胫瘦长,形成一种体态秀美的造型。对其优美的造型,每当人们谈起时,无不津津乐道,赞口不绝。然而正是这种器物,它的产生是与我国少数民族契丹人丰富的想象力和生活实践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契丹民族是我国北方少数民族的一支,过着游牧生活。在《辽史》卷三十二《营卫志》有“辽国尽有大漠,浸包长城之境,因宜为治。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畈,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的记载。他们原居今内蒙、辽河一带,原以游牧渔猎为生,后因经济发展,“筑城而居”乘五代之乱“浮掠汉人”引起契丹族的内部分化,加之汉族高度封建经济的影响,进入了初期文明阶段。在唐代就与我国北方汉族和人民多有交往,对唐朝有朝贡,也有冲突,到唐武宗会昌二年(842年),才又与唐朝恢复臣际关系。唐代末年,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统一各部日渐强大,于907年即可汗,公元916年(五代后梁贞明二年)称皇帝,年号神册,国号契丹,民间或称大蕃。契丹建国之前,唐昭宗天复二年(902)秋,阿保机率领骑兵40万侵入长城以南,在今山西、河北一带掠夺汉人95000多人,驼马牛羊不计其数,都被赶到潢水(今西拉木伦河)南岸,这些人、畜全部成了契丹的财富。
  
     陶瓷器从它产生的那天起,就成为了与人们生活密不可分的生活用具。“契丹人”正是运用了制瓷技术,生产出一种储水器,也就是目前被陶瓷界经常称作“鸡腿瓶”的。鸡腿瓶:瓶身细高如鸡腿,小口、短颈、圆肩、收腹、上粗下细。器身保留有成型时的沟痕,肩部有的刻有类似契丹文的文字。在辽代墓葬中的壁画上,我们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契丹人”使用鸡腿瓶背水的画面。鸡腿瓶设计的初衷是契丹人运输和储藏水的工具,因此,它的胫部作成近似于楔形(倒梯形),口部为短颈的翻卷形式,这就为在瓶上系背带留下伏笔,口部的形式系结不会脱落,胫部的倒梯形可使套在上面的带扣越往上提越紧。修长的瓶身也符合当时人们用于背水需要,小口装水不易外洒,长腹硕肩盛水较多。为了增加瓶身的稳定性,鸡腿瓶的底足制作得比较厚,给人以沉稳的感觉。笔者曾经去过内蒙古自治区的赤峰市的猴头沟乡,那里曾经是著名的辽瓷窑址,缸瓦窑的所在地。在它的附近,曾经发现有辽穆宗(耶律璟)应历九年(959年)辽驸马赠卫王萧婆姑(即萧室鲁)墓,墓室在缸瓦窑附近,墓中出土的瓷器多系此窑的产品,据此可以推知缸瓦窑的始烧年代大约为辽太宗(927年)或辽世宗(947年)间,早于北宋的建国时间(960年)。本人在缸瓦窑调查时,见到过许多鸡腿瓶的残器,这就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辽代鸡腿瓶的出现要早于宋代的梅瓶。
  
      二、梅瓶的演变
  
     现藏故宫博物院的唐代邢窑白釉瓶,是一件器型上近似于梅瓶的器物,属于大口器的一类。另外在唐代的岳州也有一种近似梅瓶的盘口瓶出土。将它们与梅瓶相提并论是否有些牵强,有待进一步的考古发掘结果。
  
     契丹人虽然是我国漠北的一个少数民族,从事着以渔猎为生的游牧生活,但是他们有着自身发展的文明史,创造了自己的文字和生活习俗。在与唐王朝的不断交往过程中吸取和丰富了他们的文明进程,这种相互交融的过程促进了契丹人的手工制瓷业发展。就陶瓷的生产制作而言, 由于唐三彩的盛行,辽三彩的生产就比较繁荣。同样唐代北方白瓷生产趋于成熟(如在陕西西安市火烧壁出土的白瓷),辽代白瓷近似于完美。任何一种陶瓷器型的出现是离不开生活的,唐代瓷器多仿制金银器的器型,辽代则往往根据自己的生活需要生产陶瓷器物,鸡腿瓶的出现就说明了这一点。
  
     当“梅瓶”在北宋出现时,还保留辽代鸡腿瓶烙印,例如现藏故宫博物院的宋代定窑刻划梅瓶,1974年河南省镇平出土的磁州窑白地黑梅瓶,耀州窑青釉刻花牡丹纹梅瓶(上海博物馆藏)。它们的肩部虽然较鸡腿瓶隆起,但口部、胫部与鸡腿瓶十分相象。在宋、辽对峙时期辽代缸瓦窑生产的梅瓶与宋代的风格才十分接近,这就是1974年在辽宁省法库墓出土的白地褐彩刻花牡丹纹梅瓶。北宋中晚期是陶瓷生产的繁荣阶段,在不断吸取其他民族的先进经验后,逐渐形成了梅瓶的自身进化和发展,并出现了自己的风格。此时的梅瓶千变万化,口部变化也比较多,肩、腹的变化也呈多样化的形式。可以说此时的梅瓶已经完全脱离了早期鸡腿瓶模式的束缚,成为一种独具代表性的造型品种,完成了演变过程。
  
     金代的梅瓶造型继续保留了北宋初期的北方时代风格,其代表作有:1972年河北省献县出土的金代磁州窑“芦雁图”梅瓶和现藏上海博物馆的金代磁州窑“清沽美酒”梅瓶以及金代扒村窑黑地白龙“正八”文梅瓶。
  
     南宋的梅瓶器型变得短矮,瓶身没有早期梅瓶修长,肩部也不如北宋时期饱满丰润,总体上看此时的梅瓶给人以浑圆感觉。这与梅瓶造型的南传有着密切的关系,这种造型在被南方的各窑厂接受时,摒弃了北方粗犷伟岸的风格,给人以小巧精悍的感觉。具有代表性的梅瓶有现藏故宫博物院的南宋景德镇窑影青刻花梅瓶,1972年江西省吉州窑出土的黑釉剔花梅瓶,1979年在浙江省松阳县庆元元年(1195年)墓葬出土的龙泉窑带盖梅瓶。
  
     元代的梅瓶造型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特别是景德镇生产青花梅瓶为明、清梅瓶的造型延续奠定了基础。此时的梅瓶又是恢复到北方梅瓶的原有风格,只是肩、腹、足等部位变粗,口部工艺细腻,这一时期的器物以江西省高安窖藏的青花梅瓶与河北省保定市窖藏出土的青花八方梅瓶为代表,同时还有现藏江西省扬州博物馆的蓝釉白龙纹梅瓶。在造型的变异方面元末明初梅瓶出现特有的圆肩束胫式样,其代表有现藏故宫博物院的元代龙泉窑刻花带盖梅瓶和现藏上海博物馆的洪武青花“春寿”云龙纹梅瓶。
  
     明代的梅瓶虽然在装饰上有釉里红、青花、红釉、祭蓝釉、白釉、龙泉釉、仿哥釉等,但是此时的梅瓶造型风格虽然在不同时代有一些变化,但总的风格还是统一的。它们包括1957年江西省江宁宋琥墓出土的明洪武釉里红松竹梅盖梅瓶、明正统青花梅瓶现藏故宫博物院的宣德款青花缠枝花梅瓶、现藏定陵博物馆的明万历青花龙穿花盖梅瓶等。明代梅瓶除了传世品外,有一大批是从墓葬中出土的,这些梅瓶无疑成为鉴定梅瓶的标型器。
  
     清代的梅瓶基本上是以传世器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此时的瓷器生产多以御窑厂形式生产,并带有皇帝好恶的色彩,此时的梅瓶造型基本上延续了明代永乐、宣德时期有风格,给人以沉稳庄重,但略带浮华的感觉。清代的梅瓶一改明代梅瓶肩部圆垂的造型,多以丰肩平直的形象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总之,梅瓶的造型演变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它的出现体现了中国多民族大家庭的风俗习惯与文化内涵的融合。
  
     三、梅瓶的功用
  
     梅瓶从它出现的那天起,就与人们的生活有着紧密的联系。从现在的考古资料和历史文献中看,它的作用不外乎贮水器、储酒器、随葬器、陈设器等若干项使用功能。它作为盛水器,是在契丹民族时期就开始出现了,作为水的储藏和搬运的容器,成为当时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工具。这种小口、丰肩、长腹、瘦胫的造型,为梅瓶造型的发展奠定了雏形。
  
     梅瓶的发展到了北宋与元代晚期,梅瓶的作用已经不再是单一的贮水器,从河北省宣化县下八里张世卿墓(辽天庆六年1116年)后室南壁的壁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壁画的前面平行摆放着三只带盖的梅瓶,这无疑是用于盛酒的容器。宋、金时期的梅瓶器身多书有带有酒字的词句,如“清沽美酒”、“醉乡酒海”等,这就更加明确了它的用途。
  
     梅瓶作为随葬器使用,根据目前的考古资料来看,在法库叶茂台的辽代墓中就有鸡腿瓶的出土。但是出土最多的还是江西省的瑞昌马头镇发现的一座南宋淳祐十年(1251年)墓中,就有一对磁州窑梅瓶置放在死者的头部的顶端。又如浙江省遂昌县文管会收藏的南宋龙泉窑盖梅瓶是1979年在浙江省松阳庆元元年(1195年)墓葬出土的,以及1958年江西南京宋墓出土的影青刻花梅瓶等,这与“梅瓶”的南传有着不可分的联系,这些资料充分体现出此时梅瓶的功用。
  
     元代梅瓶的发现,是以窖藏出土和传世的形式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江西高安窖藏出土的青花梅瓶与保定窖藏出土的青花梅瓶,以其精湛的制造工艺,精美的釉下彩绘技法,充分的表现出当时的陶瓷生产水平。特别是保定窖藏出土元青花八方梅瓶,为梅瓶初创的新品种。同时人们将梅瓶作为珍贵的器物把它埋藏在地窖中,以逃避战乱和灾难,这也足以证明梅瓶的重要地位。
  
     明代的梅瓶除了传世品以外,有一部分是来自明代皇亲国戚和郡王、公主的墓葬中的随葬器。北京定陵明神宗万历皇帝、皇后的陵寝,北京海淀董四村1、2号皇妃墓,山西榆次晋裕王墓,江苏江宁安成公主墓,南京江宁定远王沐晟墓,太原七府坟广昌王和王母、王妃墓,山东鲁王朱檀墓,蚌埠东瓯王汤和墓,桂林靖江王朱经扶墓,北京石景山区雍王墓,南京西宁侯及妻许氏、丁氏、叶氏墓,南京汪兴祖墓,福州西门外张海墓,四川华阳明太监墓,成都白马寺6号太监墓,四川越阳明巡抚墓,成都梁家巷明太监墓,河北阜城太傅廖纪墓,江西监中县礼部尚书徐琼墓,江西永修县刑部尚书魏源墓,北京丰台区将军万贵墓等。这些墓葬都有一至四只梅瓶出土,这无疑是以梅瓶表现丧葬形式上的等级制度。
  
     清代的梅瓶很少在墓葬中出现,此时的梅瓶基本上是以传世器的形式呈现在我们的面前。特别是在故宫博物院的清宫传世器中,大批由景德镇御窑厂生产的青花、五彩、单色釉等各种形式的梅瓶,它们已经成为宫中使用的重要陈设器。
  
     四、梅瓶的称谓
  
     对于梅瓶的称谓从现有文献看,将这种特有的具有曲线美的瓷瓶称为梅瓶的记载,应该是在清末到民国时期由许之衡所撰写的《饮流斋说瓷》。在它的上面有如下记载:“梅瓶口细而项短,肩极宽博,至胫稍狭,折于足侧微束,口径之小仅与梅之瘦骨相称,故名梅瓶也。宋瓶雅好作此式,元明暨清初历代皆有斯制。”
  
     溯本求源,在辽史上目前尚未发现对梅瓶(鸡腿瓶)这种器物的记载,这就说明它只是一种极普通的日常器物,只有口口相传,没有被文字记录下来。时至宋代也没有梅瓶的专门的称谓,似乎只有宋人赵令畴的《侯鲭录》中“陶人之为器有酒经焉,晋安人盛酒,似瓦壶之制,小颈,环口,修腹,受一斗,可以盛酒。凡馈人牲兼以酒,置书云酒一经或二经至五经焉。他境人有游于是邦,不达其意,闻五经至,束带迎于门,乃知是酒五瓶为五经焉。”这种“经瓶”应该不属于梅瓶,应该是“辽天庆六年”张世卿墓后室南壁‘侍者进食’壁画箱桌上面与注壶摆放在一起那种酒瓶。我们从这幅壁画上看到的摆放在下面的“梅瓶”,只是一种不能上桌注酒的“酒坛子”,因此“梅瓶的称谓也就很难被史书记录下来。
  
     至于明代有关梅花的记载,如《梅史》,《瓶花谱》,《长物志》,《遵生八笺》等均没有提到梅瓶一词,明代梅瓶多用于陪葬,也就很难出现梅瓶这样典雅的称谓。看来这只是由于明代文人雅士对梅花的大加赞赏,才出现后来将梅花的清风瘦骨与“梅瓶”的造型相联系,引出了我们现在对梅瓶的称谓。
  
     综上所述,艺术品的产生离不开劳动人民的生活和实践创造,梅瓶的出现与当时的民族生活习俗和生产力水平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人们对它的认识也在不断发展与提高。因此,梅瓶的发展过程是一个从实用器演变成艺术品转化过程,这也是艺术品形成的一般规律,也就是说生活和劳动是创造艺术品的真正源泉。每当我们对它们进行分析研究时,不能离开当时的社会背景。否则分析就会产生偏差,影响对这类器物的全面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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