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窑系我国宋代的五大名窑之一.南宋人叶容:《坦斋笔衡》记述:"本朝以定州白瓷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烧青瓷,故河北,唐,邓,翩州窑悉有之,汝窑为魁".而后人也往往把"汝窑"列为"汝,钧,官,哥,定"五大名窑之榜首,特别由于汝窑工艺精湛,技艺超群,历来有"青瓷之首,汝窑为魁"之称誉.更由于为北宋宫廷烧制御用器的时限很短,要求甚高,产量有限,传世更少,所以到南宋时就已成为"近尤难得"的稀世珍品.长期以来,由于大家对汝窑传世品珍爱有加,所以对其产地也倍加关注,然由于历史文献记载不详,加上汝窑御用传世品碎片也更加难得,所以其窑口产地,早已成为历史之谜.
上世纪50年代以来,我国老一代古陶瓷研究专家陈万里,付振伦,孙派洲等,对汝窑的研究与探索倍加关怀,然由于历史的局限,最终未果.相继又经过我国古陶瓷研究与文物考古工作者第二代,第三代的不懈努力,一方面继承他们的遗志,踏着他们的足迹,采取新方法,按照新思路,终于在河南宝丰清凉寺找到了为北宋宫廷烧制御用汝瓷的窑口,从而使这一重大历史悬案了结.现就汝窑考古的重大发现及其研究的新思路等相关问题,论迷如下,就教于诸方家.
一,三代人寻秘探古
汝窑从创烧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由于做工讲究,工艺精细,造型多样,富于装饰,不仅为当时广大民间可喜好,到北宋晚期,更受到皇宫的赏识与宠爱,曾一度把它垄断为官窑,专为宫廷烧制御用品.更由于为宫廷烧制时限很短,仅20年间,产量有限,传世更少.据统计从宋至今汝窑传世品的总数不足百件,且分别珍藏在我国的北京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天津艺术博物馆,以及英国,美国,日本等国家大型博物馆及其香港私人收藏家手里.由于汝窑稀有难得,历来有"纵有家产万贯,不如汝瓷一件"的口碑广为流传.寒国著名绘画大师李苦禅先生'曾挥笔写道:"天下博物馆,无汝(瓷)者难称尽善尽美也".更由于汝瓷弥足珍贵,但其窑口产地不详,一直是为古陶瓷研究界所困惑.
进入20世纪30年代以来,我国老一代专家陈万里,付振伦,孙派洲等古陶瓷研究界的泰斗,高度重视属于稀世珍宝的御用汝瓷的研究及其对妆官窑址的探索,他们曾查阅文献资料,到各大博物馆去鉴赏,观察珍贵的汝窑藏品.上世纪50年代,他们还亲临文献记载中的汝窑发源地—河南汝州一带进行实地考察,并撰写文章,著书立说,对汝窑的烧造历史及其汝窑窑址的相关问题,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与探讨.但由于历史条件的局限,他们尚未解开汝窑历史之谜,便带着终身的遗憾先后离开了人世.值得庆幸的是,新中国逐步成长起来的我国第二代,第三代古陶瓷专家及其文物考古工作者,从前辈们的《中国伟大的发明—瓷器》,《中国青瓷史略》,《禹州之行》,'汝窑之我见》,套摧瓷图录》等遗著中,分享了他们对汝窑瓷器鉴定与鉴赏的研究成果,借鉴并接受了他们的遗志,一方面沿着他们走过的足迹进行深入调查,同时又不断进取,开拓新思路,采用新方法,除进行野外地面调查,还通过科学地考古发掘加以印证,对于采集到的重要瓷片标本,与传世的汝官窑瓷器进行科学测试,从胎,釉配方及其化学成分的数据加以对比证实.在对河南全省范围内深人调查取样的基础上,经认真排比,筛选,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汝官窑的面目终于开始显露.值得称颂的是中央工艺美院的古陶瓷专家叶品民教授,首先在中国古陶瓷研究会1985年郑州年会上提供的论文中予以披露.叶先生曾干1977年与我国著名古陶瓷专家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研究员冯先铭"再次同去河南考察窑址时,曾在宝丰清龙寺(即今清凉寺)窑址附近拾到1片宋代天青釉残片,细看其胎釉,与传世的汝窑瓷器在胎质,釉质及纹片方面都非常相似.后经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郭演仪先生化验结果,与周仁先生化验故宫所藏汝窑盘的成分基本一致".从而引起了古陶瓷研究界的关注,1986年宝丰县的邓城宝,王留现两同志,收集到宝丰县清凉寺村民在耕地时发现的两件完整的汝窑天青釉裹足支烧笔洗,并带到中国古陶瓷研究会1986年在西安召开的年会会议上,请专家们鉴定与鉴赏.在场的专家们看后,非常震惊.随即会后有上海博物馆,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先后派人又作了现场调查.并于1987年由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对宝丰清凉寺窑址进行钻探与试掘,结果表明,除发现窑炉,作坊,灰坑,排水道等重要遗迹,还出土了大量窑具和各类瓷片标本,特别庆幸的是在一个作坊拐角处的小窖藏坑内,一次就出土各类完整瓷器20多件,其中汝窑天蓝釉刻花鹅颈瓶,天青釉盘口折肩瓶,天青釉小口细颈瓶,粉青釉莲瓣茶盏托,天青釉外裹足瓷盘,夭青釉外裹足笔洗,豆青釉器盖等,皆为汝官瓷的佼佼者.这批珍品的出土,使掩埋千年尘土的汝官窑口,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千古之谜从此初步揭开.三代人的寻秘探古,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二,考古发掘有突破
1987年的初次考古试掘,对于揭开汝官窑口的神秘面纱,只是初露端倪,而在百万多平方米规模宏大的窑场,究竟为宫廷烧制御用汝瓷的专业烧造区设在何处,还需要进一步探索.所以从1988-20M年以来,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先后又进行了五次规模不等的考古发掘,每次都有不同的收获和进展,为寻找烧制御用汝瓷的专业烧造区,提供了重要线索.1988年秋和1989年春又连续对清凉寺窑址进行了第二次和第三次正式考古发掘,两次共开探方15个,发掘面积1150 m',发现作坊和房基5座,水井4眼,澄滤池1处和灰坑8个.出土各类完整或可复原的瓷器,窑具2100余件,瓷片上千包.可谓收获丰厚,但最大的遗憾是这两次发掘均未发现窑炉遗迹,且汝官瓷片更是发现很少,与第一次1987年的考古试掘,形成了明显对比,为我们进一步揭开汝官窑的神秘面纱增加了一定的压力.后来由千其他工作任务紧迫,汝官窑址的发掘暂停.
1998年春,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又重镇旗帜,对宝丰清凉寺汝窑址进行了第四次考古发掘.共开探方9个,发掘面积达600 m',除发现大量民用瓷片外,还发现一定数量的夭青釉御用汝瓷标本.遗迹有房基,灰坑,特别在清凉寺村南响浪河西南岸发现两座连体窑,即两窑体南北并列,中间由一墙之隔,窑门向东.两窑伙用一个火膛,火膛低于窑床,窑床后则有窑墙,有吸火孔,窑墙后侧为两个烟囱,逐渐向上收缩,形成烟囱超出地面.这种连体窑的特点两窑体相连,既便于操作,更适宜保温,这在北方盛行的馒头型倒焰窑中实为罕见.
为了进一步探索汝瓷天青釉的堆积区域,特意在清凉寺村内偏南部位一民宅院内开探方1个面积9 m'(3 mX3 m),在宋代文化层中瓷片较少,但其典型夭青釉御用汝瓷杯,器盖等均有发现,从而证明,真正汝官瓷堆积应在清凉寺村内.
与此同时,在1998年12月,当地村干部提供信息,在村内一民宅挖坑时发现有耐火砖墙,天青釉御用妆瓷片等,随即由研究所派人进行现场调查,仅在地面捡到夭青釉御用汝瓷片15.多片,根据这一线索,1999年再次组织力量对村内又进行了钻探,根据钻探获得的地下情况对两个点进行了发掘,开探方2个,面积70 m'.出土天青瓷御用汝瓷片数千块,能复原的20多件,宋代文化层堆积中全是汝官瓷片,同时还出土有别于民窑的匣钵,垫饼,支钉,试烧片(也称火照)等窑具和建筑材料,为确定汝官窑烧造区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证据.
第六次发掘,是一次最为成功的考古发掘,根据钻探获得的资料,在清凉寺塔西北(即清凉寺村西北角偏高地段)发现一4800 m'范围的地下遗迹,瓷片堆积比较集中的情况,于200.年经报请上级文物部门的批准,征得当地政府及文化部门的合作与支持,动员搬迁四户居民,于同年6月~1.月在475 m'的范围内,发掘出窑炉15座,作坊2座,大型澄滤池2处,排列有序的陶瓮10个,大口缸4个,釉料坑2个,灰坑22个,水井工眼,并获得多组重要的叠压打破关系,出土一大批典型的汝官瓷片和窑具,还出土有"元丰通宝"铜钱币等.这些相配套的烧窑设施,及其大量汝官瓷片及窑具的发现,对于揭示当年汝官瓷的生产面貌及生产品种,工艺技术,装饰技法等均提供了可靠的实物佐证.为了进一步征得社会各界的认可,河南省文物局和宝丰县政府于同年10月份在宝丰酒厂宾馆召开了"宝丰县清凉寺汝窑的新发现暨专家论证会",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和中央,省,市县的新闻媒体,以及省,市,县的领导和工作人员百余人,出席了会议.经专家参观发掘现场,鉴赏发掘出土的实物标本后,进行了科学论证,大家对这次科学的考古发掘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对于发掘现场汝窑配套设施和出土的大量汝窑御用品瓷片标本及窑具,确定为汝窑御用品专业烧造区无疑,再次证明宋代五大名窑之一的汝官窑口在宝丰清凉寺确凿无误.特别大量汝官窑瓷片的出土,进而也丰富了人们对汝官窑产品的认识.
三,汝窑研究新思路
根据考古发掘发现的重要遗迹和出土的丰富的实物标本,通过专家论证,对汝窑研究要有新思路,由于过去受有限传世品的局限,新的发现,对于今后深人系统地研究汝官窑的烧造历史,生产规模,烧造品种,烧制工艺及其装饰技法等,均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因此对妆窑的研究需要重新认识,才能符合客观实际.
(1)重要依据"元丰通宝"铜钱币的出现,为我们研究妆官窑烧造历史的上限提供了重要依据.可以确定汝官窑的烧造年代上限不会早于宋神宗年间(公元10781085年),其烧造年代
应在北宋晚期,这与已故的我国著名古陶瓷专家陈万里先生关于"从宋哲宗元佑元年(公元1086年)至宋徽宗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大约2.年间的在汝州设窑烧造御用汝瓷"的推断基本吻启 。
(2)开拓视野发掘的发现.开阔了古陶瓷专家对汝窑传世品鉴定与鉴赏的视野改变了已往对传世品的一些局限.过去曾有"汝窑无大器"之定论,即妆瓷讲究线条秀丽,小巧玲珑之风采,所以最大者也不过尺的定论论值得商榷.这次新发现的莲瓣香熏炉,海棠式多层套盒及荷叶式高圈足器等,均超过了30 cm ,而且胎壁较厚,与已往"长瓷胎薄秀丽"之说也不尽相同更具有既注重典雅秀丽之美,又有庄重古朴之艺术风采.
(3)汝瓷的造型也大大超出了已往的传世品汝瓷的品类不仅有传世品常见的瓶,尊,盘,洗,而且有壶,罐,灯,炉,盒,钵,豆也相继出现.带镂孔的玉壶春瓶,刻花鹅颈瓶,折肩盘口瓶和各式碗,盘残片大量出土,极大地丰富了恢瓷造型艺术的内容.特别是熏炉与多层套盒的出现无论造型特点,制作工艺等,均与越窑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进一步证明汝窑受到南方越窑的影响,在借鉴越窑造型艺术与烧造工艺的基础上,与越窑的传统工艺一脉相承.
(4)妆瓷的釉色文献曾有"天青为贵,粉青为尚,天蓝弥足珍贵"之记载,而新出土的标本显示,除上述釉色之外,更有月白,豆青,卵白,葱青等从现有标本观察,釉色的形成,除了釉料配方的差异,而在烧成时的窑位及其还原气氛的不同,对每件作品釉色的形成都密切相关.汝瓷的月白釉和鱼肚白,均具有纯净,雅素之艺术风采.其豆青釉更具有海水般浅碧绿色彩之美.同样为皇宫所青睐,已往把豆绿釉和豆青釉瓷器,统统划归到民窑即临汝窑口,看来并不确叨,从这次考古的新发现可以得到证实.
(5)汝窑的胎体颜色已往都视为汝官窑瓷胎为香灰色,民窑瓷胎为灰褐色.根据现有出土的标本,汝官窑除香灰色外,也有少量的灰白胎.器表除过去御用传世品常见的鱼鳞状开片,并呈现出蟹爪纹,鱼子纹和芝麻花之外,也有少数出现稀疏的直纹开片,甚至光素无纹片者,这种单色的素净之美,与北宋皇宫富丽堂皇的艺术殿堂相衬托,更显得高雅素净,同样具有极高的雅趣.
(6)汝瓷的装饰艺术过去对汝瓷御用品与民用汝瓷的区分,主要从装饰效果上加以界定一般认为宫廷御用瓷以胎薄釉细,造型秀丽,釉色清淡,高雅素净来取胜;而民窑则以品种多样,造型庄重,富于装饰,美观实用来显示.因此也往往把一些带有刻,印花卉装饰的御用品,统统划归于民窑,看来也不尽然.从新发现的汝官瓷片,不仅有刻,印花卉装饰,还附有贴莲瓣装饰,及其在圈足上还有镂孔装饰技法.并发现有龙身,鸟身等雕塑艺术品.这表明汝窑御用品除追求釉面素净,玉润之艺术效果,刻,印,镂,雕,堆塑,附贴等,也是御用品经常采用的装饰技法.
(7)改变了过去对传世品鉴赏的一些看法以往一些传世品,大多具有"梨皮,蟹爪,芝麻花"的特点和"釉如膏脂之熔而不流,其釉厚而声如磐,明亮而不刺目"之称以及"釉如堆脂"之说,上述冠以赞美之称誉,有的实则是在烧制过程中,胎釉杂质处理不严,施釉不匀,工艺欠佳或烧制过程中还原火的气氛不足所致.然而恰到好处,使器物的表面出现一些难得的缺陷美,这也就成了历代文人雅士鉴定与鉴赏汝瓷传世品的一些基本标准.由于宫廷御用品要求严格,被选入宫廷的大多为正品,而带有瑕疵的产品在出窑时就往往按不合格产品作了处理,这在发掘现场的瓷片堆积中得到了证实.因此对于少数幸存下来带有缺陷美的作品,仍应予以重视和珍藏.
<8汝瓷的烧造工艺一般比较讲究,胎坚致密,釉色滋润,富于装饰,不仅受到当时民间喜爱,更受到宫廷青睐,尤其为北宋宫廷烧制的御用品,更是工艺精湛,玛瑙作釉,满釉裹足,支钉烧造,然从现有瓷片标本,也有采用垫饼烧制的,而足底露胎.除芝麻支钉,也有采用长条状支钉,并支在圈足周边的底部.支钉数量一般为单数,即3枚或5枚,而惟独海棠式水仙盆,即在底芯的两端各置3枚,共6枚支钉.
综上所述,宝丰清凉寺汝窑考古的新发现,应是我国20世纪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这一发现不仅拂去了千年的历史尘埃,揭开了汝官窑神秘的面纱,最终了却了上世纪以来三代人的心愿,使这一历史悬案基本了结.特别是200.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宝丰清凉寺村的第六次考古发掘,更是一次成功的举措,除了发现大量遗迹及其配套设施外,集中展现了当年为北宋宫廷烧制御用汝瓷的历史风貌和繁荣景象,同时从发掘现场出土的实物标本,更为我们研究鉴定与鉴赏汝瓷传世品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实物依据,既开阔了我们的视野,又为研究汝瓷的造型种类,釉色品种,装饰技法及其烧制工艺等,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总之,宝丰清凉寺汝官窑的最新发现,既是20世纪陶瓷考古的重大成果,同时对汝窑的研究特别对汝瓷传世品的鉴定与鉴赏,有了重大突破.因此需要新方法,新思路,才能适应客观需要.相信随着汝窑考古发掘继续深入地展开,以及考古发掘报告资料的正式发表,对汝窑的研究必将推向一个新阶段,取得更加可喜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