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是科学与艺术的有机结合体,是形象思维与美学升华的结晶,包含设计、选料、工艺、烧制等几十道流程和工序。瓷器的技艺从低级向高级发展,是靠科学技术和创造性艺术结伴而行的。行话说,陶瓷需经七十二过手,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一群人协作的结果。精通陶瓷必须精通设计、造型、绘画、装饰等艺术,还要精通材料、成形、烧制等技术与工艺。
陈扬龙石头写生稿
陈扬龙的作品构图严谨,充满了时代感。他主张从生活中来,到自然中去写生;主张根据器形,研究适合什么样的构图,选择什么样的题材。中国画崇尚造境和移情,统称为“宇宙的人情化”。高明的画家应当善于将所描绘的具体物象和自己丰富的心灵感应或强烈的情感融合一体,以其达到“文人化”和“心灵化”的高度,也就是古人所云“意在笔先者,定则也;趣在法外者,化机也”“物我相通,天人合一”。陈扬龙始终遵循这一审美法则,故其釉下五彩瓷画格调高雅,意境深远,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中国艺术和哲学有“见微知著”的智慧和“以小见大”的特殊创作理念,认为空间再小物象再微,都是一个自在圆融的世界。《小花瓶》和《小豌豆瓶》堪称典范,作品的物理空间虽小,作者的心灵体验却很博大。画面上的数片绿叶和几朵小花,散发出多少柔情蜜意,欣欣生意蕴含着多少禅思妙悟。小花空灵幽淡、清丽雅逸、风姿灼灼,纤巧中透出挺秀,与材质美浑然一体,更能体现出醴陵瓷水灵通透、清新润泽的特色。信手几点红,能解无边春,小花胜却万紫千红,花草虽小却能表现出境界之高深,这正是“陈瓷”魅力之所在,能令观者产生翩翩遐想,久久难忘、一般制品在1400℃左右的高温下烧制时,坯体越轻薄就越容易变形,故多数以增加重量来保之。作品《小花瓶》为突出玲珑剔透的瓷质美,经反复尝试对泥釉的重新配兑,在大量的失败中加以总结,终于取得成功,使坯体大幅“减肥”以达到轻巧完美,使得此件作品弥足珍贵!
陈扬龙笔下的花草蔬果,都是人们生活中常见的,然而他却能赋予它们生命和情趣,使之鲜活起来。他的作品既有诗人的缠绵悱恻,又兼具哲人的超旷空灵,因而气韵生动,禅思隽永,回味无穷。美学家说得好:“风行水上,自然成纹。”陈扬龙瓷画就是这样自然,有本色,是远离俗滥的真正艺术品。何谓俗滥?俗滥就是无本色,而喜蹈袭别人的陈规旧矩,因而也是艺术生命枯竭的表现。艺术贵在有追求,有创新。陈扬龙能够从别人和自己不同的东西中发现出美的地方,能够真正美人之美,形成一个发自内心的、感情深入的认知和欣赏。陈扬龙的花卉艺术瓷作品,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揭示花卉的超然脱俗的精神而达到与“道”相通的层面,从而引发观众精神境界的提升。在艺术处理上,他的瓷画始终能够充满“天光云影”,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的艺术生活中有着取之不尽的“源头活水”——花草蔬果。唐代思想家柳宗元说过:“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兰亭也,不遭右军,则清湍修竹,芜没于空山矣。”美的东西不是因为自己而美,而是因为人的发现才得以彰显。人们对眼前的景物常常视而不见,然而在陈扬龙眼中,一枝闲花亦朋友,几株野草皆文章。他将它们“人格化”,看成是自己的孩子或朋友,关爱备至,观察入微。即使是街角的小花、墙边的小草、树上的野果、大棚里的蔬菜,都逃不过他的慧眼,一并成了他艺术创作的“源头活水”。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艺术创作,因而能真正做到远离名利、甘于清贫、耐得寂寞、与时俱进,经过50多年的实践和探索,终于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晶莹润泽、清新淡雅、天真秀逸、宁静高洁。陈扬龙热爱生活,对平常见到的景物都记在心里,认真描绘,赋予它们以生命,然后再在陶瓷上把它们表现出来,从而创作出一件件极富特色的作品。
陈扬龙在创作
孔子尚正气,老子和庄子尚清气和真气,释迦尚和气。陈扬龙坚持以“正清和真”四气自况,他笔底流淌出来的不是单纯的技巧,而是一种自信和自在,从容和潇洒,能引起观赏者的强烈共鸣。其许多作品(例如《人间国色瓶》《心荷瓶》《秋摘瓶》《长春瓶》等),都能给观赏者留下“似花胜花,似玉胜玉”的神韵,有一种挥之不去久久难忘的余香。正所谓淡而悠长,清而弥香,幽而空灵。
“闲心对定水,情景两无尘”。在广大爱好者和收藏家的眼里,陈杨龙的作品就是他们心中的一泓“定水”,看到它烦躁的心情就会立刻安定下来,这就是“陈瓷”艺术魅力之所在。月“脱尽人巧殊众工,神工鬼斧难雷同”来赞誉“陈瓷”,实不为过。
宗白华说:“一切美的光是来自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照,是无所谓美的。”陈扬龙通过自己的审美体验,在他的作品中呈现了一个清明澄澈、富有诗意的意象世界。在当今陶瓷艺术领域具象与抽象表现各呈极端时,陈扬龙则钟情于在陶瓷领域探索一种类似于中国传统工笔画的表现方法。他的表现方法明显不同于以往醴陵瓷的“单线平填”,颇类似于中国传统工笔画的“没骨画”法。他把中国工笔画中“三矾九染”的技法借鉴到陶瓷技艺上,根据陶瓷的特点表现出“三矾九染”的厚重效果,瓶体虽薄,画面感觉却很厚重,有层次感。这种技法和中国传统的工笔画技法并不完全相同,陈扬龙在反复试验中得出体会,不断地试验,从而达到他渴求的效果。
陈扬龙作品釉下五彩《何荷》瓶 现馆藏于绿宝石艺术陶瓷馆
如他用这种手法创作的《何荷瓶》就颇具代表性。作品《何荷瓶》描绘夏荷绚烂,秋荷静美,共处一画,饶有禅意。记得星云大师曾讲过一则禅宗小故事:一天禅师在院子里看到一棵树很繁茂,而旁边的一棵却枯死了,就问他的两位弟子,荣的好还是枯的好。一弟子说:“荣的好。”另一弟子说:“枯的好。”这时禅师的侍者经过,听到后却作了第三种回答:“枯者由其枯,荣者任其荣。”星云大师的评说很富哲理:“世间万物,荣枯自有其道理。荣枯一如,顺应自然,各有因缘。”《何荷瓶》是一件“秀出时流,别立蹊径”的杰作。因为它通过荷花的荣枯,为我们揭示了一个禅理:整个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就像荷花那样,此荣彼枯,亦荣亦枯,因缘所生,相互依存,因因果果,往复不息;故应提倡随缘而行,抓住机遇,创造善缘,促进大和谐,让生命的每一妙在自在和从容中走过。“繁华落幕,归于平淡”,世间万事万物都在无常变化,没有“常住不变”的实体,故是智者就不应执着于名利,而应当认真地活在当下。五代南唐高僧文益禅师的《赏花偈》说得妙: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尽管创作了许多优秀的艺术作品,但是陈扬龙认为自己最好的作品还是那些即兴创作的作品。因为他觉得自己为接受定制任务而塑造的那些作品,多少还是有所顾忌的,总还是拘泥于别人的构思中,这或多或少让他感到拘谨,而不能率性表现。《庄子·达生》中引用孔子的话说:“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昏。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重外则内拙。”其意是说,赌博时下的赌注越贵重,人的赌技就越难以发挥出来。因为太在乎目的,往往导致内拙。艺术行为亦是如此。唐代美术理论家张彦远就曾说过:“夫运思挥毫,自以为画,则愈失于画矣;思挥毫不在于画,故得于画矣。不滞于手,不凝于心,不知然而然。”的确,往往那种即兴的随意之作,每每具有极为生动的艺术效果。自由而随意地创作,的确是一种十分快慰的事。在直觉和灵感的引导下,自由地创作,往往能出自然感极强的上乘之作。当然,这种创作方式对灵感和直觉有着很高的要求,也就是说,它必须依赖灵感和直觉。兴至则生,兴去则息。这种不在乎目的,兴到即来,时过情迁的创作态度,于艺术活动乃是不可忽视的。因此,当陈扬龙退休后,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创立自己的工作室,不受市场影响,不受他人左右,随心所欲地创作自己的艺术作品,继续发展探究新的艺术语言,创作更多新形式的陶瓷艺术作品。这个念头由来已久,当时机到来时,他毫不犹豫地从上海辞职返回家乡,从头做起,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迎来了他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于2008年成立陈扬龙陶瓷艺术工作室!当他的一件件作品烧制成功后,其内心巨大的喜悦难以言表。
陈扬龙认为自己创作中最快慰的就是这种使气随意,自由创作的境界。他的许多珍爱有加的作品,就是这种境界的产物,如《炸酱草瓶》《小菖兰瓶》。
2008年作品《春城之恋瓶》
时至如今,他仍对艺术瓷的创作兴趣不衰,作品《春城之恋瓶》是他近年的一件作品,体现出他对生活的一种认知和尝试。其器型设计及装饰画面均由他自己独自完成,其阔口、短颈、丰肩是在传统的观音瓶和梅瓶的基础上衍生而来,同时以起伏多变的通景构图,通过釉下彩装饰与器型的完美结合使作品气韵生动,自然地流露出音律般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