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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休窑赭彩瓷






[日期:2023-09-24] 来源:猛虎文化  作者:泃阳 [字体: ]

介休,位于晋中平原南麓,是素有“三贤故里”之称的一片厚土,因春秋时有“割股奉君,不言禄”的晋国名士介子推死后葬休于此处而得名。介休境内的洪山有一座专为开发治理洪山泉水灌溉而建成的“源神庙” 宋代第三位皇帝真宗赵恒掌政期间,大中祥符元年在庙内立碑,由赵珉、徐赟(yūn)二人合撰四六文,铭《源神碑记》,除大篇幅记载了当地风景地貌、制水功绩外,碑阳徐赟撰文部分的文中也有“炉灶吹频,洙风扇出。高士云集,兴船频届。陶剪翠珠,名彰万载” 碑阴有“瓷窑税务任韬”和“前瓷窑税务武忠”的文字记载,这些零星的篇幅文字却真实地记录了一座名窑当时的盛景。除厚重的人文环境、优美的自然风景之外,因当地河流、瓷石、煤炭等资源充足,在历史长河中不世出的诞生了窑火延续千年、世人瞩目的一代名窑——介休窑。

历史上北方多战乱,而介休窑作为独立窑场,从宋初至清代,到民国断烧,烧制历史跨度大、从未间断,在北方实属罕见,是名符其实的“三晋瓷都” 其工艺多样、产品丰富,创造了无数佳品,在北方陶瓷工艺史上地位重要。

介休窑博采众长,在发展较早的磁州窑、定窑的风格基础上,并借鉴融合了山西境内诸多其他窑场的工艺技法,逐渐形成了自己工艺特点和艺术风格,在山西诸窑中占据重要位置。其产品质量好、风格鲜明的,每作为重要品类被大量收录于各大博物馆与私人藏家,其中山西省域内的山西博物院、介休博物馆、晋中榆次区的道莅艺术馆等公众机构均把介休窑产品作为山西古陶瓷的代表进行重点展示。

介休窑的宋金时期产品公认最佳,在烧制白瓷的基础上,尚有大量釉下彩绘的白地画花器物,纹饰工艺上仍在山西诸窑中出类拔萃。其中一个品类更是以质朴的风格、独特的艺术内涵,深深吸引着古陶瓷爱好者的目光,这就是介休窑的釉下赭粉彩绘瓷。

2013年CCTV4《国宝档案》栏目曾推出两期介休窑的专题,其中一期栏目介绍的对象即为宋代介休窑的一件赭彩画花瓜棱罐,片中详细介绍了这种民俗风格的日用品与当地百姓的审美方式与生活习惯之间的关系,能够感受到一种浓郁的地域特征。

这种赭彩技法是山西窑口的特色装饰风格之一,河北、河南地区磁州窑系制品中采用“柿红彩”装饰则出现在元明时期,除介休窑外,山西境内也只有有霍州窑、交城窑、长治窑等少数窑场出产少量这类赭彩产品,唯介休窑应用最为广泛,产品质量尤为上乘。

介休窑的赭彩瓷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白地赭彩画花类型,另外一种是赭彩为地,白粉绘画纹饰,而后者相对较少。两者共同特点是均施用化妆土,化妆土的应用,直接提高了产品美洁度。因介休窑大宗产品均面向民间百姓日用需求,则降低成本采用混合坩石为胎质的大部分产品胎质颗粒粗糙,呈灰褐色,折中方法就是利用化妆土掩盖胎质缺陷,既可美化胎体白度,又可使之器壁平滑,更使得彩料纹饰与洁白器身相互映衬,取得突出的视觉效果。

一、 赭彩产品类型与纹饰特征

介休窑赭彩产品涵盖广泛,以罐、盆、壶、瓶、盘碟等为主,基本多是民间百姓日用品,绝大多数介休窑日用功能的赭彩瓷在器形上与同类白瓷并无二致,即使一些特殊物件,也没有证据表明为赭彩瓷类的专属器形。宋金期间的赭彩瓷基本单一采用赭粉彩料描绘纹饰,金代期间也大量出现与黑花纹饰混搭,以赭彩作为中心纹饰的双彩产品,常见于瓷枕、盘、粉盒等物件。




除大量实用器之外,也偶见其他特殊器物,如下图赭地白花组合式塔罐。

这件塔式罐应为与宗教色彩相关的特殊明器,与唐代流行制式已有较大演变,用途一致,寄语亡者在冥界的富足生活与来世超生,是本土传统丧葬观念与外来宗教文明结合的产物。此件立式托碗之上的塔罐用彩方式即为前文提到的赭地白花器物。

山西介休博物馆展示的的一对金代点赭彩的兽面埙则是一种民间吹鸣乐器,这对埙则充分显示了介休窑工匠的技艺别具一格、装饰技法多样,用赭彩点缀增添了兽面纹饰的雅致、生动,独特的地方风格无以伦比。

介休赭彩瓷纹饰题材总体不够丰富,但民俗、乡野风格浓郁,多为民间百姓喜闻乐见的花草、鱼纹一类,应用最多的就是鸟羽纹风格的画花纹饰,视觉效果朴素、清新,这也是介休窑应用风格最广、工艺延续性最长的一种纹饰手法。其中花草纹画花多为写意画法、笔锋粗犷,自然随意,乡俗气息浓重,一般也讲求不严格的几何对称性布局,有适当差异变化。折枝类题材画法中叶脉相对瘦长,枝干常采用S形或向心旋形勾画,布局紧凑时类蝌蚪形,鸟羽纹则作规则发散状,洒脱飘逸而不散乱,似凤尾竹、似彩蝶,又有如展翅滑翔的鹰翅般传神,料彩随笔锋走势而深浅有致,罩透明釉后,与白地相映成趣,也集中体现了介休窑纹饰简约、疏朗的整体风格。这类赭彩瓷中一些少量贴近小写意风格的纹饰,如下图的花草鱼纹盆中枝叶、花朵、鱼纹等,与绘画结合融入了简单的针挑刻划工艺,用硬质尖锥状工具在已经绘画好的轮廓内划至化妆土层,勾勒出叶脉、花瓣、鱼纹等,图十六的花草纹标本亦为同类,完美展现出简单的纹理,线条动感流畅,在平面空间之上展示层次感,这种刻划工艺的应用也为介休窑剔刻技法的大规模使用奠定了基础。

当采用“双彩”模式时,赭彩部分往往作为中心纹饰,大多仍是单体折枝花题材,这种疏朗写意画法也是介休窑画花装饰中应用最广泛的手法,特点鲜明,往往以牡丹纹为蓝本,创意、布局、构图等基本相似。几乎无交错、繁复的组合,每枝每叶几乎均是一笔勾花完成,风格同样简练,比单色赭彩时体现的艺术风格有较大不同,激情、灵动的画面效果更强,风格更加洒脱,整体布局更加协调,线条更加纤细修长,甚至略显夸张,但生动的艺术魅力表现得更加淋漓。

二、彩料特点

介休窑赭彩瓷属于釉下彩绘瓷,器物利坯成型后,施化妆土,在化妆土上描绘纹饰,罩透明釉一次烧制成型,其赭彩色调变化较多,大体有深褐色、咖啡色、橘红色等,各类型也深浅不一,描绘时因彩料浓稠,往往随形凸起,有一定立体感。



以往,在各种零星的文章资料中偶尔提到一种介休窑的白地红花纹饰器物,在没有文章配图比对的情况下,往往给人一种迷惑感,现在出土实证较多,基本可以断定这些文字资料中所提到的红花器物即为本文所述的赭彩瓷一类,不过因料彩呈色差别而造成的文字叙述歧义而已。

三、介休赭彩瓷鉴赏中的一些问题

1介休赭彩瓷断代问题

介休洪山镇窑址自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被发现后,综合史料记载与山西考古所发掘的实证进行分析,得出介休窑创烧于北宋早期。
17宋代资料宝库之一的“宋会要辑稿”“食货”篇有明确记载,宋神宗熙宁十年介休洪山“磁税务”纳税七百三十六贯,同期仅比河北定窑曲阳“磁税务”的八百一十一贯略少些许,足以推断介休窑在北宋(960~1127)享国167年间应该产量是非常巨大的,另介休窑受磁州窑的影响,在山西诸窑中较早采用白底黑花绘画技法,在白底黑花的成熟基础上衍生创烧出赭粉彩绘产品并非难事,基于此,白地赭彩品类在北宋年间的出现是否会很晚?产品产量是否又很少?这自然涉及一个断代模糊的问题。

本文提到的赭彩瓷只是介休窑众多产品中的一个釉下彩绘瓷的分支品类,而作为独创产品,各种出版物、公开的文献资料中均只是零星提起,暂没有学者与文博机构归类将之作为专项进行研究,更没有公信的研究成果面世,现在能看到的馆藏品也仅局限于山西境内少数几座博物馆与私人艺术馆,除介休博物馆一件赭粉彩绘瓜棱罐断为宋代之外,藏品展示牌年代介绍大多都是标注为金代。

各文博机构瓷器的断代应采用根据来源,结合墓葬、窑址等田野考古,结合各类已知文献资料等方法来综合排比判断,有较高的科学性,但当各类信息均不足时,也有一定的局限性,比如确凿纪年墓的出土考古实物,实际的生产制作时期往往会具有前溯性,这类断代误差是经常出现的。从地理上观察,山西与相邻四省有着黄河与群山这种天然的屏障,北部有边关、长城等人工防势抵御少数民族的入侵,造成独特的地域文化有着相对封闭的地域环境,所以从文化的接受上应该有一定的缓冲,区域内固有文化的发展进程自然也会与中原主流文化进程有一定滞后性。在各机构展出的一些介休窑赭粉彩绘的唇口鼓腹罐、短颈梅瓶与折柄执壶等均有北方瓷器宋辽时期的影子,综上原因,如若统一断为金代,不知是否也会有年代误差与保守的成分?

2请赭粉彩绘消亡时期与演变方向

金灭北宋的初期,金人采用猛安谋克编制入主山西,由于金人不善农耕与经济,所以金代前期,山西境内各行业严重衰退,但金代的一百多年间,从金世宗大定之治与金章宗的修养生息之后,山西经济走出了中兴的山丘状发展轨迹,山西瓷业自然也是跟随这个轨迹而起伏。

近些年晋南、晋北地区均有这类介休窑赭彩瓷出土面世,多为金代产品,可见以晋中介休为中心,经济迅速恢复发展后其产品流通范围较广,任一种产品的出现都会有一个创造(或模仿)、发展、成熟、演变、淘汰消亡的规律,这个过程是缓慢发展变化的,尤其是古代手工艺技术,绝不随一个政权与朝代的更替而突然产生或戛然而止,任一品类的消亡也应有审美观的改变、资源的枯竭、社会变革、战争等足够的理由,这里谈及的赭粉彩绘瓷也不应是例外,而它的母本——白地黑花产品却始终是介休窑的主流产品之一,为何这类装饰效果更佳、更鲜艳夺目的品类中途退出历史舞台?又是何时消亡?是自然原因还是人为原因已不得而知。当然这一品类也不排除衰退后演变的可能,笔者藏品中有两件元代介休窑的褐彩画花大碗(图 十八),自然洒脱的绘画与前面所述的金代黑赭二彩组合的技法相近,料彩平凃,全无浓稠粉状彩料微凸的现象,料彩呈色亦有较大区别,二者之间是否存在传承演变的关系,同样不得而知。

3介休窑瓷器的窑场之分

2004年介休县城南街的改造工地发掘出大量烧瓷遗物的堆积层,结合介休县城南门外地表的灰渣堆,确认此处是曾经产量较高的窑址,现场采集的标本经比对印证,完全符合附近墓葬出土器与古玩市场大量流通的同类器物特征,随着认识的逐步加深,2010年后研究确认此处窑场创烧于金代后期,元代是盛烧期,产品风貌以面向普通百姓生活的日常粗瓷为主,兼有少量细白瓷,风格工艺上为十公里外的洪山窑口传承,应为洪山窑的分厂。这个窑址的面世提供了更详实的资料,加深了人们对介休窑的全面认识,达成了介休窑=洪山窑+介休老城窑的共识。介休老城窑的产品确认后也改变了十多年以前人们以洪山窑为基准的一些定论,比如长期以来人们认为介休窑支钉烧制产品只统一采用三支钉的形式,则介休老城窑的多支钉用法用事实证明介休窑产品的多样性。遗憾的是,介休老城窑的发现只是改造工程现场的局部勘测,挖掘范围十分有限,采集的标本仍不能代表全貌,老城窑的产品中有没有本文所述的赭彩瓷仍不可知,采集的标本中有一个画酱花的罐口瓷片,花叶间浅刻划脉络,这类产品又是否为赭粉彩绘瓷的后期演变品种也是待考。

四、结束语

介休窑古陶瓷的千年史承,记载了山西境内劳动人民璀璨的智慧结晶,他们掬土为范,给后人创造了不朽的艺术遗产,这些宝贵的文化遗产,闪耀着灿烂的光辉,本文重点提及的赭粉彩绘瓷就是介休窑花丛中的一朵不败之花,久而弥香。

介休窑深远博大,限于窑址封存与城市发展的掩盖,现今仍无法全窥,仅仅是赭绘瓷这一小品类的前世今生也如谜团一般,诸多问题仍待深入发掘研究,因笔者对此认识十分有限,只能以“掠影”为题与大家共赏这些美品,等待有识之士的后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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