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浑源窑似乎不太出名,它离著名的大同云岗石窟不到100公里,在北岳恒山的脚下,藏在深山穷乡僻壤之处。初冬时节,我考察雁北地区的浑源窑遗址,让我颇感意外的是,这里烧制的瓷器独具风格,尤其是瓷塑的精美程度,实应在中国陶瓷发展史占有一席之地。
浑源窑创烧于唐,延续至金元,唐代烧制品种有白釉、黑褐釉、黄釉、三彩等,器物以碗为主。宋元时期有青釉、白釉、黑釉等。1999年冬,孟耀虎主任主持了浑源窑的发掘工作,不仅发现大量馒头窑炉和窑具,还发现了唐三彩瓷片和不少金元人物瓷塑,神态自然,造型逼真,十分精彩,这在我国古代窑址中所见不多。《辽史・肖阿古只传》中即有“天赞初(922年),与王郁略地燕、赵,破磁窑镇”的记载。我们实地考察发现了不少唐代烧制的瓷器,还在农民刚翻过的地里,很轻易地拾得玉璧底的残碗等,从而得以见证浑源窑创烧于唐朝。
在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库房里,热情的孟耀虎主任拿出当年发掘出土的大量划花、剔花、印花等瓷片,特别是那些人物瓷塑,栩栩如生,有孩童、有村姑、有老叟、有艺人,还有小和尚和武将。其中有一件为双胞胎连体童,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它们的制作年代应在金元之间,极其罕见,令我一饱眼福。我猜测这可能是富贵人家孩儿的玩具,从釉色肥厚,制作规整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来。浑源窑工匠师的智慧、才情,让人敬佩不已。我已寻访了40余处古窑遗址,像这样丰富多彩的人物瓷塑,在各地并不多见,故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汽车经过一段弯弯曲曲的山路,来到了大磁窑村。这里有一片开阔的地带,四周的山都是光秃秃的,山北面阴处有积雪。浑源窑深藏在山坳里,窑场达十几万平方米,一条小溪潺潺的流水声,打破了旷野的寂静。我们在农民犁过的黄土地里寻寻觅觅,欲找到一些精美的瓷片,但有点失望,都是白釉瓷和黑釉瓷片,大都显得比较厚粗。偶尔寻找到了几片带有刻花的瓷片,这已让人感到十分满足了。这里当年发掘出土不少珍品后,浑源窑在北方的名声鹊起,文物贩子常出没于此。我在上海的古玩市场上也见过此类器物,我们将其划归为定窑系的产品。当地农民知道了精美的瓷片的价值,找到后带回家去。有的人竟开始盗挖古窑址,对遗址破坏很大,我们在遗址上随处可见盗挖的痕迹。在这荒野之地要实施保护较为困难,这里的老乡还比较贫穷,有的将此作为致富的手段,我们听了不免有点伤感。听说几个月前,司法机关还抓了几个非法盗挖者,判了重刑,这才使疯狂的盗挖之风得以遏止。
浑源窑的唐代遗址离这里并不远,乘车沿着山路才5分钟就到了。村民在这里盖起了新瓦房,几条猛犬窜出来一阵狂吠,为这空旷寂静的山野增加几分热闹。孟耀虎先生率队在此发掘过,找到了一些唐三彩瓷片和窑具等。我们在刚翻过的土地上寻找,有白釉玉璧底残碗、黑釉罐瓷片、炉砖、炉渣等,还寻到一件执壶把,与我在长沙窑、寿州窑以及越窑等地所见的执壶把造型几乎完全一样。我们想要寻找一块唐三彩瓷片,与我在河南巩义市见到的唐三彩瓷片作一比较,但没有发现。想找村民问问,走了几家,大门紧锁,只好打道回府了。
我们根据在浑源窑遗址所见到的器物分析,其特征为:唐代白瓷和黑瓷,胎呈浅灰白色,胎质较粗糙,有黑点杂质带有小气孔,普遍敷有化妆土。产品以碗为主,碗身较浅,底有平底、玉壁底及圈足三种。平底及圈足施釉不到底,露胎。这种唐代装饰,我在河南巩义市窑址也见过有类似制作。但巩义窑釉面不光亮,外表釉面乌黑。浑源窑则釉面光润,外表釉色介于黑、褐之间,具有独特风格。器内有些刻划着横、竖线,线纹凸起,利于研磨。金、元时期窑场扩大,器物分光素和带装饰两大类。品种增加,白釉多呈牙黄色。装饰技法有划花、剔花、印花、贴花、绘花等。常见纹饰有葵花、叶纹、S形曲带纹等。纹饰剔、划花后露胎,呈咖啡色。
浑源窑还仿烧定窑、钧窑和磁州窑。仿钧窑器物主要有仿钧天蓝釉大碗,造型与釉色与钧窑有明显差别,我在遗址仅找到两块仿钧窑的瓷片。除碗外,特色器形有唇口小罐,口沿凸起一道圆唇,平底,罐外印席纹装饰。仿磁州窑器物有白地黑花盘、碗及枕等。盘、碗装饰简单的花草纹,枕面部位胎较薄,易碎。
浑源窑有雁北地区的特色,我们在太原古玩城里见到浑源窑产品丰富,当然也有不少新仿品,较为粗劣。但也有对路的,如玉壶春瓶、碗、盘、罐、瓮、枕等器物及人物瓷塑等,价格不菲。有一尊金代大罐近一米高,釉色为奶黄色,釉面肥厚,工艺水平较高,十分难得,近闻还有泥土气息。问市场的卖主,都说从北边带过来的。由此我认为在市场上我们所见浑源窑器物,大多是窑址或墓葬出土之物。
冯先铭主编的《中国古陶瓷图典》指出:“1955年山西天镇夏家沟出土的金代黑釉剔花瓶、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收藏的元大德八年铭婴戏纹瓶,即是山西雁北地区的产品,在浑源窑烧造的可能性最大。”我觉得此说有一定的道理。浑源窑是很有特色的窑口,我们实地考察后认为将浑源窑列入中华名窑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