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淞阁已经成为明代文房收藏的代表,这其中更是蕴含了数把经典紫砂壶,翦淞阁的主人黄玄龙因壶而藏,又因茶而起。黄玄龙每年都会从固定茶农手里甄选好茶,贴上翦淞阁的标。他的书斋位于闹市,阳台一角,竹帘一遮,台灯亮起,水开冲茶,打开一卷书,工作便开始了。
台北翦淞阁的阳台 黄玄龙给自己布置的茶席
古雅的木材、朴拙的青砖、温暖的颜色、简洁的设计,走进黄玄龙的翦淞阁,总有一种在闹市中穿越回明代的感觉。无需言谈,你便可以知道主人的喜好、品位、修养。
作为中国当代最著名的书斋之一—翦淞阁的主人,黄玄龙生活得像个隐士。因为爱喝茶,便对茶壶有兴趣,进而对文房清玩以至文人生活都开始向往,黄玄龙把生活中看似普通的茶喝成了一种美学、一种文化。
从一把壶到毕生理想
8岁的时候,黄玄龙收藏了他的第一把壶,是一把来自大陆宜兴的紫砂壶。
那是1972年,大陆还在“文革”期间,与台湾并无商业贸易往来,宜兴的紫砂壶在很多台湾人的生活中,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黄玄龙从小就听说,往前推100年,宜兴紫砂壶只有有钱人家才用得起,一般人家只能用砖胎的汕头壶。虽然后来紫砂壶越来越流行,成本也逐渐降低,但却赶上内战、冷战,被带到台湾的宜兴紫砂壶数量非常少,寻常人家根本难得一见。就这样,宜兴紫砂壶成了台湾人口耳相传的佳器,“老辈人讲泡茶一定要用精细的紫砂壶”,听着这些老话儿长大的黄玄龙,从小就向往能拥有一把纯正的、精细的紫砂壶。
凈绿轩茶壶 明 李仲芳 长12.6 cm 宽9.1 cm 高7.2 cm 重152g
黄玄龙小时候学画画,跟着老师去基隆写生,让他第一次大开眼界。基隆是深水港,停经货船很多。货船们带来了四面八方的特产,其中也包括很多来自大陆的商品:北京布鞋、贵州茅台酒,当然还有宜兴紫砂壶。老师跟老板打听,8岁的黄玄龙就在一边听着,心想“原来这就是宜兴的紫砂壶啊”。那时候一把壶要价150元台币,相当于老师一个月的薪水,尽管喜欢,无奈囊中羞涩。但小小的黄玄龙却将它记在了心里,存着压岁钱来年去买这把壶。老板见是个小孩子要买,就问:“你为什么买这把壶?”黄玄龙照直回答:“因为喜欢啊。”
偶像张岱
闽南人在生活中离不开茶,几乎家家都泡茶。“我记得我们从小不喝水的,都是喝茶”,在黄玄龙的记忆中,茶就是水,水就是茶。不讲究茶叶、茶具,甚至茶水的冷热都没关系,放凉了一样喝。柴米油盐酱醋茶,真是被他们印在了祖祖辈辈的骨子里。喝茶,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现在,黄玄龙希望喝茶还应该是生活美学的一部分。就像从前家里有一把汕头壶就已经很满足了,但现在即便是上等的紫砂壶也要精挑细选。“晚明的文人,拥有的器物也不是很多,但是他们要用最精的。”迄今为止,黄玄龙的收藏中只有20把壶,但件件都是精品,“特别重要、特别有意义的日子,或者是心血来潮,我就会拿出来玩一下”。
黄玄龙
黄玄龙向往明代文人的生活方式,简单,却讲究。张岱的《陶庵梦忆》中有一篇《闵老子茶》,讲的就是关于茶的讲究。
张岱因听友人谈起闵汶水,遂去拜访,虽然被晾了许久,仍说“慕汶老久,今日不畅饮汶老茶,决不去”。“汶水喜,自起当炉。茶旋煮,速如风雨。导至一室,明窗净几,荆溪壶、成宣窑磁瓯十余种,皆精绝。灯下视茶色,与磁瓯无别,而香气逼人,余叫绝。”喝茶便喝茶,接下来闵汶水却卖起了关子。张岱问是什么茶,汶水答曰阆苑茶,张岱品出不是,而是罗岕茶,汶水吐舌称奇;又问是什么水,汶水答曰惠泉,张岱又提疑问,汶水遂如实说出,“取惠水,必淘井,静夜候新泉至,旋汲之。山石磊磊藉瓮底,舟非风则勿行,放水之生磊”。为了一口好水,如此大动干戈,也是讲究至极,怪不得能煮出闻名遐迩的好茶。而张岱仅凭一口茶,便知茶叶产地、水性如何,也实在是懂生活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