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苦苦攻关,痴爱的女神重返人间
会参加了,该学的也学到了,但我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我还能在厂里继续工作吗?如果厂里真的开除我,我又拿什么来实现专家们的嘱托呢?
正当我忧心如焚时,我在回临汝的路上巧遇当时的县委副书记于富才。于副书记在得知我由于开会面临被开除的危险后宽慰我说:“你放心,我们县委来解决这个问题,你安心搞研究。”回到临汝后,县委派工作人员对这件事进行了调查。恰好当时生产日用瓷的汝瓷一厂经营状况不好,长期亏损,问题很严重。于是,县委将我派到一厂作为技术负责人,并转为正式工人。我算是因祸得福了!
1984年,为了使汝瓷“天青釉”再现于世,河南省科委下达了以省轻工研究所为龙头,以汝瓷一厂为基地联合进行汝瓷“天青釉”攻关的通知,并规定在5个月内完成任务。这正好与我的努力方向相吻合,我劲头十足。
一干才知是极难!当时,研究汝瓷条件不具备,首先是汝官窑窑址没找到,而传世的汝官瓷都在世界几家大博物馆收藏,想完全掌握其要领很不容易。尽管在故宫博物院有幸亲眼见过汝瓷原件,但回到汝州后,我们考察了临汝窑各个窑址,采集了数十种原料进行化验,选出有用的原料进行调配,用各种窑火在小试验窑中试烧,结果均以失败而告终。到这时,我才体会到“烧天青釉难,难似上青天”这句话的意味。
足足两年多时间里,无论洒下再多的汗水,我们收获的却总是眼泪、失望。看成功无望,攻关小组撤了。但我却不甘心放弃,我坚信,作为汝州人,将汝州的宝贝挖掘出来,我责无旁贷!更何况有几位专家的深情嘱托!我陷入了深深的反思。
功夫不负苦心人,正当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时,清华大学杨根教授给我寄来了一本名为《古代名窑资料汇编》的手抄本,其中一段关于汝瓷的传说引起了我的注意:
北宋年间,皇帝传旨要烧新瓷,此时正好雨过天晴,天边显示出一种非常神秘的青蓝色。于是,皇帝向汝瓷官下了一道圣旨,让瓷官烧出这种颜色的瓷器。结果接连两任瓷官都没烧出这种“天青色”,均被斩首。到第三任瓷官接任后,连烧两窑,也未成功,回去后闷闷不乐。他的女儿当时七岁,问其原因,瓷官说,我已烧两窑未成,再烧不好就要被斩首了。女儿问,有什么法可烧成?父亲答道:“民间传说有活人入窑即可。但我作为瓷官,怎忍心害百姓。”其女暗记心中,等烧到第三窑,乘父亲不备,一跃跳入窑中。顿时,窑器崩裂,光怪陆离,片瓦值千金。
这个民间故事给了我一个灵感。人跳到窑里只有骨头能留下来,而骨头的成分主要是磷和钙。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有了这两种元素才烧出了“天青色”呢?于是我拿来了猪骨和羊骨进行烧制。烧造瓷器需要掌握火候,有时用还原火,有时要用氧化火,有时需要两种火候轮换烧制,而且还要将所有可能的原料进行排列组合式的搭配,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失败。于是,我带着仅有的这点希望开始了漫长的试烧过程。可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现我梦想中的“天青色”。
在一次偶然的烧制中,我发现有一根骨头上出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天青色。这可激动坏了我,于是我又将骨头碾成粉末配在原料中继续进行烧制,几十种原料、火候、温度、时间,每一种因素都是一个无法确定结果的变量。于是,我把各种原料的比例进行无限次数的调配,增加或减少每一种原料的比例,同时变换各种可能的火候,光配方就配了328个,每一个配方至少烧3次。就在这反反复复的调试中,我经历了无数次的希望和希望的破灭,我的信心在受煎熬,我的执著在受煎熬,我多少次想停下来。为了严密掌握烧制的整个过程,我不能让任何人替换我,也不敢休息一分钟,每一次都是亲自站在窑边,最长的一次站了三天两夜。一千多摄氏度的窑火,我得在不到一尺的距离内打开窑门看里面的变化,两条腿烧出了大泡。每次试烧,我不停地出汗,不停地喝水,经常是一窑烧下来,几天躺在床上不想动,像大病了一场。就这样,试烧的过程一直持续了3年多,经过近千次的试验,也没有出现我梦想中的天青色。
直到1987年,我完全没有信心了,被打垮了,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个可能的配方,也是我最后一个希望,我已经疲惫了。最后一窑烧完了,我累得连窑门都没有打开就一下倒在了床上,睡了几天几夜……几天后,我的体力慢慢恢复过来,我已经开始为今后做打算了,今后怎么办?老专家的嘱托怎么办?我的人生和毕生追求怎么办?想起窑里的东西还没有拿出来,我慢慢走到窑边,打开窑门,突然,一丝天青色透过已经熄灭的窑火闪电一样击入我的眼帘。就在这最后一窑中,4件瓷器中出现了我梦想中的天青色!这意味着,断代800多年的汝官瓷“天青釉”重回人间了!之后,又历经一年多的总结测试,我所烧汝瓷“天青色”于1988年7月通过了轻工业部和河南省科委组织的鉴定。鉴定认为,我的东西完成了部和省科委签订的科研专项合同要求,研究是成功的;各项物理、化学性能指标均接近宋代汝官窑水平。
在拿到鉴定证书时,我不由悲喜交加,泪流满面,要知道,为了见到朝思暮想的这位女神,在将近2000个日日夜夜里,我调整配方达328次,经历了1500多次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