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云瓷画在美国巡展
与美国艺术家文化交流
继2009年囊获“中国陶瓷艺术创新”金奖、银奖,并加冠“中国当代德艺双馨艺术大师”称号后,除在央视名人访谈《人物》栏目快闪一次外,画家郑云云似乎人间蒸发,重新淡出公众视野,倒是境外一些媒体陆续报道了一些关于她的新闻:
“郑云云在澳门举办个人国画、瓷画展,作品成为当地收藏家的战略性新宠”;
“郑云云在吉隆坡举办个人瓷画展,档期尚未结束,数十件作品被当地藏家与来自欧美的艺术品炒家抢购一空”;
“郑云云四幅国画被法国两家艺术博物馆收藏……”
前不久,我又从美国中文报纸《侨报》网站读到关于她的最新消息:
“著名中国瓷画艺术家郑云云应邀在美国加州圣荷西迪安萨州立学院讲学,并参加当地文化交流活动,部分展品分别由美国硅谷亚洲艺术馆和新泽西州亚洲艺术馆收藏”;
“郑云云应邀赴纽约AIWEN国际教育中心和新泽西亚洲文化中心进行文化交流和讲学,并为当地青少年现场讲授中国国画的基本技巧”;
“郑云云应邀于曼哈顿举办国画陶瓷艺术展,美国艺术家们在欣赏郑云云的高温色釉花鸟瓷板画时感到惊讶,盛赞:‘这完全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非常美!’从事陶艺创作三十多年的美国艺术家Clark 表示:‘我一定去景德镇学习和观摩这种新的陶瓷艺术!’”
看到这些报道,我忽然有一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这是怎么了?在我的印象中,郑云云是一个非常低调的才女。
“你知道的,除开老伴,我连个助手都没有,那些全都是一些被动应景的活动。”两月后,我在景德镇新区“郑云云工作室”见到这位刚从大洋彼岸风尘仆仆“荣归故里”的画家。还是那个郑云云,还是那个一身颜料一脸汗的画工与窑匠,她闭口不谈那些荣荣耀耀的事,只是一如既往地让我看画。
洗尽铅华,返璞归真
景德镇,这个自古以来孕育了一代又一代艺术大师的瓷都,近年来由于受制于社会大环境,艺术品评价体系趋于功利化和庸俗化,严重阻抗了瓷画艺术的推陈出新。在与郑云云交谈中,她坦承:面对现代社会的多重诱惑与审美意识的断根性游移,自己有时也难以完全把握住心智,会陷入迷茫与困顿,前些年有些作品形式大于内容,缺少内在美学逻辑,虽说也曾获得各种奖励,并且有一定的市场效应,但终究经不得时间的沉淀。
“好在我始终没忘记来景德镇的初衷,不是缺钱花,也不是奔着大师的名头!”郑云云说。作为老朋友,我自然明白她的用心,多年来,她揣着一个沉甸甸的梦。
郑云云的父亲——前新华社江西分社社长金凯出生于才子之乡浙江绍兴,曾是一位颇具绘画才能的文艺青年,后为报国投笔从戎。年少时的郑云云就喜欢涂涂画画,常常勾起父亲的绘画情结。为了顺从女儿的爱好,金凯带着她拜师于著名国画家梁邦楚先生的门下。
梁先生对这位生性聪慧的关门弟子十分中意,精心指导郑云云仿临自己钟爱的八大山人朱耷的作品,并启发她勤于思考、敢于创新。
郑云云的艺术之梦开始不久,震惊中外的“文化大革命”爆发,她的父亲和恩师理所当然都被打倒。她被迫终止了绘画,跟随母亲下放到赣北一处偏僻的农村,直至“文革”噩梦结束,才考上大学回到南昌。不久,郑云云以清新、大气的个性文字见诸多家文学刊物,受到读者与评论界的高度关注。随着她的散文专集《云水之境》获首届“冰心散文奖”,郑云云成为当代中国文坛知名散文家,被媒体盛誉“江南才女”。
“什么都有了,就缺圆一个我与父亲两代人的梦!”那些年,郑云云经常以这种失落的口吻向朋友们诉说。为了圆那个梦,终有一天,郑云云辞去省报首席记者和文艺版主编的职务,来到瓷都景德镇,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她凭借从恩师那里学到的国画基本功和对瓷画艺术的痴迷与执着,花费了巨大的精力、体力和财力,艰难地探索一种“只属于自己的瓷画风格”。
在各路神仙大侠云集的瓷都景德镇,要走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创新之路,说说容易做起来很难。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原生“山水”,生于斯、长于斯。或有人离不开、舍不去,长相厮守却难省山水真面目,固步自封到最后未免坐井而终;也有人背井离乡、另辟蹊径,终了天马行空不知所踪;更有人“少小离家老大回”,阅尽世景后悟得自家山水与大千世界之大同,便回过头去重新在自己的方寸之间解读天下公理。
郑云云走的是第三条路。不到十年时间,她的瓷画创作有如坐了一趟过山车——师法国画走传统、背弃传统标新立异、携带新法回归传统。她自觉或不自觉地实践了玄机无限的佛家认识论——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在郑云云瓷画工作室里,琳琅满目的作品清晰地记录下她在三个不同时期走过的路迹。
前期作品虽然也力图跳出传统瓷画的藩篱,但仅限于手段上的翻新,多以青花写意与低温色釉写意的结合为看点,再加上运用康熙朝开创的青花“五色分水法”,来表现作品的水墨画风格。虽然这样的作品在庸俗的市场上也显得超凡脱俗,但却缺少独树一帜的艺术魅力和感召力;
第二阶段,画家开始将自己的绘画语境进一步从传统文人画中剥离出来,建构在对人生的感悟之上。于是,就有了一批“看山不是山”的作品:变形的“情绪人”、失去生理支撑的动物、印象山水……看起来热热闹闹,也受到评论界的喝彩,并被归类于“新文人画派”,而且也有很好的市场效应,但郑云云清楚地知道:走到这一步,远远还未及自己所要探索的高度。
第三阶段的作品,表面看似乎只是在前两个阶段的绘画风格上做了些加减法,如:从抽象写意回归传统写意,用随机性很强的高温色釉替代性能稳定的低温色釉。花还是那些花,鸟还是那些鸟,人还是那些人,可我从那些生灵的枯荣仰俯之间清晰读出:郑云云近期画作绝非一次简单的艺术回归,而是建立在一段“否定之否定”基础上的新生灵魂写照。
没错!美的历程往往就是在最简单的人生往返中揭示世间本在的品质与逻辑。
瓷板画《牧羊女》 获“中国陶瓷艺术创新金奖”
“符号鸟”的艺术语境
自古以来,中国绘画者多半都有自己的艺术符号,从古代画家的笔墨风格到近现代画家的喻志图腾。如徐悲鸿笔下之奔马、齐白石笔下之虾、彭友善笔下之虎、吴冠中笔下个性化的点线面,都成为大师们独有的Logo。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至今,当代画家们似乎越发倚重寻找自己的灵魂“代言物”——绘画符号。被国外艺术评论界誉为中国当代油画领军人物张晓刚的波普风格“老照片”、身价在国外艺术品市场屡创新高的当代前卫油画家方力钧笔下的“光头泼皮”、张敏君的“阔嘴笑人”,他们的这些符号从相貌到灵魂几乎完全是自我复制,我曾以“后文革主义的绘画标语”对此作评。
所幸的是,郑云云绕过了当代年轻画家们的前卫表象,将自己的艺术符号巧妙地嫁接在传统文人画的经络之上。一只精灵怪异的“符号鸟”,便是她这个时间段的主要审美对象。
看到郑云云的“符号鸟”,人们自然会联想到八大山人的“愤怒小鸟”。二者都选用了一种似鹰非鹰、似雀非雀的品种不明的臆想之鸟作为某类画作的“主角”,附之不同的贴身环境,来寄托、抒发画家的某些心境。不同的是,八大山人的“愤怒小鸟”白眼斜眸、形骸扭曲,背景多为危岩诡石、枯枝败叶,用以表现皇族出身的画家因朝代变更而厌生“出世”的情绪,而在郑云云画作中出现的“符号鸟”,从形象、动态与环境布局上,则更多表现出画家幽默、乐观、坚定的“入世”情结。
高温色釉瓷板画《四季雅事》是郑云云“符号鸟”系列的代表作。春花秋月、四季分明,一只形容多变、动静宜人的怪鸟,静若尘世处子、动若瑶池舞仙,纵横天地、潇洒自如,将画家诀离闹市后,徜徉于瓷都山水之间那种自由自在、如鸟归林的酣畅情怀表现得淋漓尽致。
瓷画:《春倦》
第一幅瓷画《春倦》,主体是一只沉醉在春风里的“符号鸟”,体态肥硕、神情困倦、欲眠不舍、憨态可掬。画者充分发挥高温色釉的渗透性,将画面上的红花绿叶巧妙晕化,反衬出鸟儿醉眼朦胧,让观者忍俊不禁;
第二幅瓷画《听雨》的主体是一只雨幕下的“符号鸟”,虽形单影只、浑身湿漉漉状若落汤鸡,却傲立于沧桑老石之上抖毛煽羽、潇洒扮酷,从从容容于天地之间独享一份孤傲的安宁与天籁雨声。外在之物——雨点、荷叶、岩石、树木,被一一虚化、淡彩斑驳,只有那只怪鸟与它栖身的岩石用的是作者钟爱的青花色,凸显“符号”的纯净内心;
第三幅瓷画《观月》中的“符号鸟”,有如一位亭亭玉立牡丹枝头的花仙子,于清澈的月光下舒转身姿,一任秋风冷,轻羽舞霓裳。此处的牡丹也一反传统绘画中的大红大绿大富贵,设色淡雅,衬以青花枝叶,在朦胧的月光下如同婀娜多姿的舞伴。如此醉人的秋夜,也只有静若止水的心能得渲染出来;
第四幅瓷画《踏雪》为观者营造了一个宛若童话般的冰雪世界——莽莽苍穹之下几支枯枝疏影横斜,冰为花、雪是叶,精灵般的“符号鸟”独立寒枝、傲雪凌霜,通体光亮圆润,全无半点沧桑。背景一抹亮色橘红,与冰天雪地交相辉映,冷暖两色竟然如此水乳交融,实乃艺高人胆大!
笔墨在心,画如其人,郑云云的人生的确经历过不同寻常的春夏秋冬。童年时代父贵儿娇,天天阳光灿烂。青少年时代突遭家庭政治地位变故,由一位娇生惯养的白雪公主沦落为连高中都不让读的落难少女,早早地背起生活的重负:打柴喂猪、操持农活,进乡办工厂当工人,遭遇情感挫折……正是这些生活磨砺,才成全了她在如此纷繁喧杂的浮躁时世练就一颗见怪不怪、从容赴难的禅心,用她的笔将人生百般苦难一一化解,用她创制的色釉,将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平庸点缀得色彩斑斓。
瓷画:对弈(加拿大藏家收藏)
童心·禅心·孤独心
画者郑云云的内心是炽热的。散文家郑云云的内心是优雅的。思想者郑云云的内心是孤独的。因为有了前者,她的作品充满阳光,因为有了后者,她的作品避免了歌德派的庸俗与时尚主义的肤浅。
郑云云的瓷画历经数年刚被国人认知,到底是什么原因一夜之间就“墙内开花墙外香”了呢?在我看来,人世间最易沟通的人性莫过于童心、禅心与孤独心。童心的本性、禅心的悟性、孤独心的灵性,倘若流畅笔端,自会出现一番为人类共通共融的审美情趣。
在郑云云的瓷画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一些源于生活前端的题材——于自家乡村小院里偶遇的《松鼠》、邻家屋檐上的《喜鹊》、乡村小路上的《土狗》、鄱阳湖里的候鸟……这些乡人眼里的平常物,经她入画一样样别开生面、童趣盎然,无怪那些作品在美国巡展时,受到当地少年儿童的热情围观,还局部掀起学习中国绘画的热潮。美国中文报纸《侨报》为此撰文称赞:“(画展与讲座)展示了东方艺术的亲和力。孩子们通过参观,感受到东方传统文化的魅力,开拓视野、丰富心灵。”
童心见性,孤独见禅。不朽的艺术作品必定诞生于孤独者的先锋语境里,而能够长期在此种语境里生存的艺术家,据说多半是毕加索、蒙克那一类疑似精神病患者,至少也得是耐得住高度寂寞的主。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于孤独之中顿悟自然与人生的真谛。这种感受使得不同种族、不同文化背景的艺术家有着共通的心灵浴场,这样的作品也更容易获得普世共鸣。
透过郑云云瓷画作品中色彩斑斓的大千世界,我能捕捉到画家内心无法消遣的一份孤独,那是一种纷繁中的简练、嘈杂里的失音,在那个境界里,人与自然、进化与净化,都凝固在纯理性的思维之中。青花瓷板画《一花一世界,二叶二如来》营造的正是这样一个奇妙的瞬间——世界失去了声色,斑斓褪尽还原成淡雅、本真的影子青花。一只有眼无眸的“符号鸟”,凝神沉浸于它的梵音世界——几片无根无由的荷叶、一二无声无息的虫鱼……
这样的语境,这样的梵心,如同一絮随风飘洒的蒲公英,即便漂洋过海,无论登陆哪方彼岸,又何愁没有知音?
也许,这正是郑云云苦苦寻找的那个梦。(原载《艺术品鉴》2014.3月号)
指导美国儿童学习中国画